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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章 暗計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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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章 暗計(下)

景璘看著我,一臉狐疑。

他放下筷子:“你要說什麽?”

我說:“陛下讓瑯琊王去兵部,不但不能與太上皇爭權,還反而會削弱瑯琊王。陛下須明白,當今天下兵馬,並不在兵部手中,而是在太上皇的人手中。瑯琊王之所以能備受矚目,不就是因為他憑借一己之力,掌握了一州兵馬麽?兵部的大臣,與陛下一樣,名義上有募兵調兵之權,可太上皇不發話,便是親臨兵營也無用。瑯琊王若去了兵部,太上皇正好可以他入朝為由,將他的兵權卸下。如此一來,反而是陛下吃了虧。”

景璘的眉頭皺起,道:“你是說,朕就不該將瑯琊王召回京中,也不該任命他為左金吾衛大將軍?”

“左金吾衛大將軍執掌金吾衛,關乎宮中及京中的日夜巡查警戒。從前此職一直被太上皇的人掌握,如今既然撬出來了,就切不可還回去。”我說,“但他當下掌握的鄂州兵馬,是更實在的東西,亦不可讓別人代管。我聽聞鄂州匪患雖消除了,卻有不少殘黨逃去了周圍諸州,到時,免不得也要興風作浪。瑯琊王最多在京中待三個月,陛下就該再度派他去剿匪,照葫蘆畫瓢,將周圍諸州的兵權也收過來。”

景璘了然,微笑:“如此說來,他果然不在京中最好。”

說罷,他又道,“可如果到時候,那邊匪患不鬧呢?”

我說:“那等地方在京城千裏之外,鬧是不鬧,還不是一封急報的事。與此相較,太上皇那邊更為要緊。陛下定然也聽說了,他正在拉攏瑯琊王。”

“朕知道。”提到這個,景璘面色沈下,“他竟敢插手阿瓏的婚事,選的還是寧平侯的閨秀。前些日子,母後要為太上皇議婚,魯國公就是推薦此女。他倒好,這邊費盡心思擇選的人,他轉手就甩了出去。”

說罷,他冷哼一聲:“這不過是他的障眼法罷了。他要不要娶親,想給誰說媒,與朕何幹。他不願娶親也是正好,將死之人罷了,省得禍害一個大家閨秀。”

我看著他一副有了主意的樣子,道:“陛下可是有什麽打算?”

景璘拿起筷子,似懷著滅敵之志,將面前那一小堆蘿蔔絲大口吃了個幹凈。

然後,他拿起茶杯,灌了一口,吞咽幹凈。

“朕記得,三十六計之中,有一計叫關門捉賊。”景璘用手指輕輕轉著小巧的茶杯,唇角不懷好意地彎起,“他放著好好的洛陽不待著,非要闖到朕的地盤來。這般好機會,朕若是放過了,豈不太可惜?”

我看著他,目光定了定。

“你要對他下手?”

“驪山行宮的鹿,雖然還不曾貼秋膘,但也已經養得肥美。”他說,“據朕所知,他在洛陽也時常田獵。你說,他會不會在獵鹿之時,不慎摔斷了脖子?”

正夾菜的手頓了頓。

“你想直接將他殺了?”

“不好麽?”景璘神色隨意,仿佛在跟我討論著做菜廚子的手藝,“兵法還有雲,擒賊先擒王。董裕那些人不過是畏威而不懷德的墻頭草,就算是他的死忠黨羽,如今也都是有功名官職在身。沒了他,朕就是那唯一的天下之主,名正言順,他們難道還敢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再造反不成?”

這等計策,其實我一向不讚成。

因為對於大多數的黨爭而言,誅心比殺人更為重要。

強人總是依附於一群人而存在的,譬如我的父親。就算他死了,上官家倒了,還有蕭純以及其他志同道合的故交在,從前的上官黨也不過換了一層皮,改名蕭黨。所以鬥倒我的父親,並不等於鬥倒了我父親所在的勢力。這便是沒有誅心。

但太上皇確實是個例外。

他強得橫空出世,麾下的所有勢力,都是依附於他。毫無疑問,如果他沒了性命,那麽原本那看似強大不可撼動的一大群人,就會頃刻間失了主心骨,變成一個一個的山頭,沒有人能夠繼承太上皇的衣缽,將他們聚攏。

而景璘是天子,他出面收拾這些人,比對付太上皇可是輕松多了。

“你不願意?”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猶豫,景璘看著我,“你覺得此舉不妥?”

“我只是在想,該派什麽人去做。”我隨即答道。

“這個,你就不用操心了。”景璘笑了笑,“朕若是手上連些武功高強的死士也沒有,豈非枉做了這兩年的皇帝。你放心,這等臟事,自有人去辦。這青霄觀清靜,也比宮裏那人多眼雜的地方好。你不妨在此間多待些日子,等朕的好消息。前些日子,朕新封了宋婕妤,宮中又有了些閑言碎語,說朕是聽信了你的讒言。此時回宮,你怕是要受許多非議。”

我看他一眼。

“我不過是說她彈琴好聽,是你非要去聽,還要留宿,又給人晉了位。”

景璘微笑,手搭在憑幾上靠著,一臉渣相。

“朕平日忙得很,既然勞駕聽了琴,便不能白聽。”他說,“朕估摸著,等你回宮,她無論如何是要去孝敬你的。”

我沒興趣說這個,敷衍道:“謝主隆恩。”

景璘露出好奇之色:“朕一直不曾問你,這路錢財,你定是收了不少,想用來做什麽?”

“不勞陛下操心。”我淡淡道。

——

雷聲一陣一陣,隱隱傳來,似乎又在醞釀著雨水。

“……玄真這兩日是怎麽了?總是精神缺缺的樣子,莫不是夜裏又睡不好?”蘭音兒看著我的臉,問道。

我回神,一抖拂塵。

“胡說什麽。”我說,“我哪裏夜裏睡不好了。”

“我可不曾胡說,譬如昨夜,玄真又是輾轉反側又是說夢話,我都被吵醒了兩回。”

我看著她:“我說了什麽夢話?”

“那可是聽不清。”蘭音兒道,“嘟嘟噥噥的,我想聽清些,又沒動靜了。”

我心裏盤算著,不能讓蘭音兒住外間,還是讓她收拾收拾住到隔壁去才好。

“玄真,”蘭音兒繼續用雞毛撣子拂著香案上的灰,繼續道,“法會明日就結束了,太上皇怎還不見回來?”

提到這三個字,我莫名地覺得愈加煩躁。

“他去的是北府大營,說不定就住在那裏了,回來做什麽。”

蘭音兒露出失望之色。

她還想說什麽,一名女冠忽而跑進來,滿面喜色:“玄真,聽說太上皇回來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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